中元节,天刚刚黑,全湾的小孩都会提着黄纸铜钱,沿着各个路口唱着歌谣,吊死鬼,淹死鬼,给钱你,别吓我。边走边唱,遇到岔口,池塘旁就烧黄纸铜钱。这习俗一直延续至今,不过如今因小孩少了,都是由家中大人引领着出门烧黄纸铜钱。
而我要说的故事大概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小孩多,每到中元节一窝蜂的出门,甚是热闹。虽然每个小孩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害怕,但架不住人多热闹,胆子也自然大了。而且怕也不能承认,都故作打闹,缓解恐怖的气氛。
这一日,天才刚刚黑,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已经在开始组织全湾小孩出门祭祀外面游荡的孤鬼野鬼。他们手提着各色的塑料袋,有的还直接提着一个篮子,有组织有纪律的开始行动起来。大的负责点火,小的负责放黄纸铜钱,使火势旺盛。
其中有一个年龄稍小的孩子王睿,费力地提着一大袋黄纸铜钱,跟在大部队后面。他的袋子看起来比其他小孩的要重不少,只因他是家中独子,备受父母的宠溺,所以他父母为他准备的黄纸铜钱也是最多的。每次遇到岔口,池塘旁烧纸钱时,他最大方,放的最多,火也烧的更旺。眼看着手中的袋子愈发轻了,王睿也终于可以脚步轻快地跟上大部队,一起玩闹戏耍。
农历七月十五,圆圆的月亮高挂夜空,大地似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轻盈柔软。孩子们踏着月光,步伐也变得轻盈,碰碰跳跳,没用多长时间,已在湾里大部分岔口,池塘边留下一堆燃烧后的灰烬。他们齐声高唱,吊死鬼,淹死鬼,给钱你,别吓我。王睿混在人群中,很是开心地与身边的伙伴嬉闹高唱。
在一行人途径一个大池塘的土堤时,前方因放水灌溉农田时而挖出的一道大约一米左右的口子横挡在众人面前。年纪稍大的孩子不甚在意,轻轻一跃就可以轻松跳过去。但对于年龄偏小的孩子,想要跳过去就得要助力冲跑。此时,大家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争先恐后地跃跃欲试,想要挑战这个横在面前的鸿沟。
首先几个年纪大的孩子轻松跳过去,转过头来对后面偏小的孩子指点着方法与心得。有几个胆大的小孩助力冲跑,纵身一跃,果然也轻松跃过,然后也转身冲着还没有过来的伙伴传授经验。
王睿向后退了十几步,打算快速冲跑,一鼓作气跳过去。但他还没跑到深沟前,鞋子就甩了出去,好在是掉在土堤右侧的水田里,不用下塘去捞。众人见此皆是大笑起来,边笑边大声说,鞋都飞出去了,。王睿只好回过头去捡鞋。等捡到鞋,转身回头时,只见大部队都已过了沟,正继续朝前方行进。
看着四周空无一人,王睿有些害怕,快速穿好鞋,勒紧鞋带,再次冲跑助跳,想要快速追上大部队。
晚些时分,孩子们都唱着歌谣,陆续的回家了。此时的月光更加明亮,大地铺上一层晶莹剔透的皎洁月光。一对中年夫妇正焦急的在挨家挨户地询问着什么。当得知所有外出的小孩都已回到家中,那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睿儿,睿儿,你在哪啊?那男子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双目失神,口中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这该怎么办。而这二人正是王睿的父母。
不多时,全湾的大人们都手提着手电筒,在全村搜索着王睿的踪迹,他们大声呼喊王睿的的名字,重点检查了王睿丢鞋的那个池塘。可即使月华如昼,大人们拿着手电筒在池塘周围仔细寻找几圈后,仍是没有找到王睿的丝毫踪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人们心中都已有了了断。但搜寻工作一直进行到天明,范围也主要集中在几个大的池塘中。人们用着从各家拿来的鱼网打捞,但一切打捞工作似乎都只是徒劳。照理来说,这么密集的打捞,即使是一只小鱼小虾也无所遁形,但仍是生不见人,死不了尸。
最后大人们无劳而终,都陆续回家去了,只留下仍在池塘边号啕大哭的王睿父母。几个年长的老人,看着这对号啕大哭的父母,心中也略有触动,都轻轻叹道,造孽啊!
这次事件不久后,湾里的狗每到夜晚时分,都会冲着池塘犬吠不停。起先人们还未曾留意到,是王睿的母亲首先发现的。她大声向人们哭喊道,我的睿儿,我的睿儿一定在池塘底下。最后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拍板定夺,抽干池塘里所有的水,仔细查看一番。这对于二十多年前的农村来说,绝对是个大工程,每个人都是忧心忡忡的,如果到最后还是没发现王睿,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王睿父母在一旁轻轻啜泣,焦急地等待着。
经过一天一夜的抽水,池塘的水已经渐渐见底,各种各样的鱼儿在水里扑通扑通的游动着,翻动着水花,使原本混浊不堪的水,变得如同泥浆一般。以往池塘干涸,人们都会争相恐后下塘摸鱼,但现在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等着领头人安排。最后他们成一字型,覆盖整个池塘,下水找人。水深只没过了脚踝处,但淤泥很深,每个人都把裤脚挽到膝盖上方,仔细寻找着。突然,一个人大叫一声,找到了。人们顿时将目光齐刷刷挪移过去。王睿父母更是哭喊着快速跑来,但由于淤泥太深,他们几乎是在浅水里爬行,惊吓的鱼儿四散开来,挣扎着,游动着。
没人知道,王睿的尸身为什么会沉在淤泥里,因为这根本不符合科学。但自此以后,这个池塘就一直干渴着,王睿的父母也远走他乡没再回来过。
多年后,我偶尔听到村中的老人说起,说王睿的父母本是有三个女儿的,但一直想要个儿子,后来三个女儿不知怎得接连夭折了,后来才有了王睿这个独子。老人说完就是长叹一声,作孽啊!
中元节是中国民间的传统祭祖节日,在南方称为“鬼节”,时间是每年的农历七月十五,有的地方是在农历七月十四。
中元节也是道教的节日,根据古书记载:“道经以 正月十五是“上元”,为天官赐福日;七月十五是“中元”,为地官赦罪日;十月十五是“下元”,为水官解厄日。”
中元节这一天,为了缅怀先祖,祭拜地官,人们会准备丰富的祭品,烧香焚纸,祭拜先祖,道教会举办祈福吉祥道场。
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独特的祭祖方式,例如在我老家湖北随州,在中元节这一天,娘家会请出嫁的姑娘回来过“月半”,一般是吃一顿午饭,这顿饭会准备得非常丰盛。在吃饭前,当家人会摆好案桌,焚纸烧香,磕头作揖,祭拜祖先,小孩可以跟着大人的方式照做。到了晚上,大人会带着小孩去池塘边、路边或者小河边烧纸,因为这些地方都是大人小孩经常活动的地方,烧纸的目的祈求一家人水路、陆路路路平安。
我自从2001年到宜昌之后,没有过老家随州的中元节,在宜昌也没有参与这些祭祖活动。但是我看到在宜昌长江边每隔一段距离设有专门的祭祀箱,这些祭祀箱既方便市民烧纸祭拜祖先,又保护了市区环境,还可以预防火灾,年轻人却喜欢去水边放河灯。
湖北宜昌江边祭祀箱
中元节也叫鬼节,所以有人会想到这个节日是不是带有迷信色彩,其实完全不用这么想,部分年轻人对这个节日并不看重,跟刚刚过去的七夕节不能相比,属于一个比较冷门的民间节日,这个节日就是追怀先人的一种文化传统节日,其文化核心是敬祖尽孝,跟封建迷信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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